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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能得幾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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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能得幾晴明

數道目光瞬間望過來, 幫她拿藥的陸明英脊背一僵,卻又說不出來‘不是我’之類的話。

沈清辭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面巴掌大的菱花鏡,正頭也不擡地端詳著自己臉上的傷,道:“是我說的, 怎麽了?”

靈仙門有些弟子早就看她不順眼, 當即將矛頭指向江晏深:“我想問問江前輩, 貴派就是這麽管束身邊人的?”

“說錯了吧?”沈清辭道:“我又不是上清門的弟子, 他以什麽立場管我呢?別想用這種方式轉移註意力哈。”

該弟子被她說中了心思,面頰微紅,薄怒道:“既然你不是上清門的人, 那請你離開這裏!”

沈清辭用指腹按了按傷口附近的皮膚,自言自語道:“明明傷痕沒多深嘛, 怎麽這麽疼?”

江晏深:“……要不是我提醒的話, 你都忘了這回事了。”

“這不是一心都在玉前輩身上嘛。”沈清辭道:“他的命可真好, 都那樣了, 還有晚輩不顧自己的名聲也要維護他。”

她將菱花鏡挪開,笑著看向那名弟子:“你是不是太過困倦, 神智不清醒?這裏是虞家的地盤,不是你們靈仙門。虞家主還未表態呢, 你就自作主張想要幫他趕人了?心虛也不是這麽個虛法啊。”

眾人對沈清辭的牙尖嘴利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 並且開始詭異的習慣。若她什麽時候開始好說話起來, 那才教人奇怪。

她這麽猖狂,總有人會收拾她的吧。……吧?

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轉過來捧她, 殷勤道:“謝姑娘,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那名弟子卻不想再聽下去, 轉臉看向虞千洵:“虞家主!”

虞千洵拿藥的手腕一抖,苦著臉道:“各位, 虞某不過一介……”

“這件事情跟虞家主無關。”沈清辭打斷他:“就算虞家主迫於你們靈仙門的威勢將我從這裏趕走,我也會腆著臉再回來的。有本事你們就以多欺少,聯起手來將我這個弱女子弄死,不然的話,哪怕就剩一口氣我也要說。”

她擲地有聲:“我這個人旁的沒什麽,就是有一身傲骨!”

眾人:“…………”

說的這叫什麽話!若他們真那樣做了,那他們成什麽了?恃強淩弱,還要不要臉面了!

還有,你哪裏是‘弱女子’了啊?!

喬映寒聽她每每提及都要強調靈仙門,便知她打定了主意要將事情鬧大,連忙拉住那名弟子,不許他再亂說話。

他忍住在胸腔內亂竄的煩躁,朝沈清辭施了一禮:“師弟對姑娘出言不遜,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

沈清辭:“可我是小人啊。”

喬映寒表情一僵,竟不知道說什麽。

不過沈清辭也知道見好就收,她又道:“我對你們靈仙門沒什麽意見,實話實說而已,你們若不信也很正常,畢竟他是你們門派的執事。”

“但是各位也可以想想我方才說的話有沒有道理。”沈清辭慢條斯理地重新舉起菱花鏡給自己擦藥:“若玉前輩在這之前就有試著用過噬魂咒的話,自然知道這咒術對身魂有損,一不小心還有可能會反噬。這樣一來,玄陰珠對他自然是有用的。或者說,玄陰珠對每個邪修來說都是不可多見的法寶。”

沈清辭似笑非笑地看了虞千洵一眼:“虞家主能安然地持著這寶貝至今,真該去燒香拜佛。運氣這般好的還真是少見。”

虞千洵抹了把冷汗:“姑娘所言極是,在下……”

“不過之前為什麽沒有人打這東西的主意呢?”沈清辭打斷了他,自顧自說了下去:“一來不得不說,你這浮玉山上的結界法陣布置的極好,等閑人闖不進來。都說破船還有三斤釘,你還是有點本事的。”

雖說是誇獎,但這幾句話聽的虞千洵渾身刺撓,卻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

“二來嘛,搶這東西的人身份很明確,不是沈清辭就是一些別有用心的邪修。玉前輩若貿然來搶,不小心被發現了怎麽辦?要保住秘密的話,除非將虞家滅門。”

江晏深又看她一眼。

沈清辭覺得奇怪,這又不是她第一次說自己壞話了,他怎麽還不能習慣?

眾人聽她輕輕松松地說出‘滅門’兩個字,且語氣甜蜜,好似在說什麽好玩的事情,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有人很快跟上了她的思路:“……但如果他借著這次機會來偷玄陰珠的話,我們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東西是妖女拿走的,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還真是投機取巧!別有用心!”

沈清辭道:“是啊,畢竟誰都不會想到靈仙門的執事會在私底下偷偷修煉妖女自創的邪術,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你們單憑別人口述,會相信嗎?”

那名被喬映寒喝止的弟子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倏地站了起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玉前輩會噬魂咒,並且給那妖道通風報信,故意激怒他施咒?你們是一夥的?!”

該弟子怒道:“我們先前追著紀緋君而去,可她卻再次用傀儡擺脫了我們,我們誰都沒想到她會折回來自投羅網。就在那個時候,卻忽然有人放了傳訊煙花,我們看到後這才趕回來的!怎麽就那麽巧,我們會剛好撞見他施咒?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沒有跟我們一起去追人吧!”

靈仙門的弟子立即轉臉看向沈清辭,多數人的手已經摸到了劍柄上。而其他人則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沈清辭的回答。

若此人是妖女的屬下,那她這般上躥下跳倒也不稀奇了。

沈清辭心道:猜的倒也沒錯,但是在旁協助幫忙的卻是旁人。當時有玉千覓盯著,她哪兒有空去放傳訊煙花!

不過她嘴上還是從容道:“傳訊煙花的確是我放的。不止如此,先前你們聽到的那陣急促的鈴聲,也是我布下的術法。還記得嗎?一開始玉千覓就曾經被我的陣法困住過。”

“想知道為什麽?我一開始只是懷疑妖女的人會混到我們當中,想著不過是多設一道陣法而已,若只是我想多了最好。至於傳訊煙花……紀緋君去而覆返,我打不過她,又怕她有什麽別的手段,所以傳訊向你們求助,有什麽問題?”

“而且啊……”沈清辭拉長了尾音,忽然仰臉看向身側的江晏深:“我做的這些,江公子也知道的呀。”

祁君朔震驚地看向江晏深。

他先前心事重重,又覺得這些事情與自己無關,所以才不發一言。

冷眼旁觀著事態發展時,心底也只有一個念頭:隨便這女人怎麽鬧吧!鬧的越大越好,他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明明立身不正,卻還要故作清高。

所以她說的那些什麽恰好的安排,祁君朔一個字都不信。

他已經篤定她就是妖女的人,想來無論是師父還是玉千覓的事情,她早就一清二楚,不過是借機發作,好將事情挑明。

可江晏深又憑什麽站在她那邊?他難道看不出來這女人的身份很有問題嗎!

他可是上清門的人,門主最看重的徒弟,怎麽能跟邪魔外道攪在一起?!

江晏深也沒想到沈清辭會突然拉上自己。

他一直讓自己游離在這件事情之外,沒有要早早沾染上關系的打算。本以為已經與她達成了某種默契,誰曾想她根本沒這個打算。

這是打定主意要將他拉下水?

江晏深迎上無數道詢問目光,頷首道:“是。我知道。”

一片寂靜之中,有幾道抽氣聲分外明顯。

沈清辭很滿意他的配合,轉臉繼續與那名弟子道:“還有其他問題嗎?胡攪蠻纏了這麽多,有沒有為你們靈仙門的執事用噬魂咒這件事情想到合理的借口?”

對方的臉霎時變得雪白。

沈清辭猶嫌不夠,目光從他們面上掃過去,感嘆道:“不過如此嘛。”

又有一名靈仙門的弟子忍不住站出來:“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這般針對我們!”

聽到這話,沈清辭下意識地看向了坐在自己背後的祁君朔。後者一見她望過來,臉立即就黑了:“你看我做什麽!”

沈清辭笑了下:“沒什麽,只是覺得這句話很耳熟而已。”

她回了一句祁君朔聽著也很耳熟的話。

“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心裏好受些的話,那你就這麽想吧。”

-

沈清辭走後不久,好幾名弟子都找上了喬映寒,請他寫信給門主告知他們此行的所見所聞。

盡管玉千覓的所作所為令他們有些難以接受,但承認事實總比一味的自欺欺人要好。

不然教其他門派的弟子瞧見了,還以為他們皆是有可能會去修習邪道的潛在危險人物。

喬映寒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長嘆一聲後道:“我知道了,但願他只是行差踏錯,若能及時悔過……”他頓了頓,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總而言之,我會先傳訊尋求師父的意見。”

“屆時師父很有可能會讓我安排一個小隊的人先將玉……他押回去,現下沈清辭的左膀右臂都在此處露了面,我們怕是還要在此地多留一些時日。。”

眾人紛紛表明知曉。

不止他們,另外兩個門派的弟子也各自傳信回去,一些家族子弟則是傳信叫家中再派些人過來,以防萬一。

江晏深在人前晃了一圈,轉眼便繞道去敲響了沈清辭的房門,後者的語氣很輕快:“進。”

他推門而入,見她坐在桌前,手中持著一封書信在讀。擱在桌上的信封右下角,有一枚上清門內聯絡時專用的雲紋徽記。

她這是不知道把誰的信給劫下來了。

江晏深眉梢微揚:“不把東西藏一下麽?”

“有什麽好藏的?”沈清辭疑惑道:“難道你會將我的所作所為告知於他?”

“……”江晏深輕笑一聲:“說的也是。”他道:“是祁君朔的信?”

沈清辭讚賞道:“江公子還真是洞察秋毫。我還當他真是個憤世嫉俗的楞頭青呢,在我們面前裝的一副對師長的舊事完全不能接受的模樣,轉頭就招來靈鶴傳信回去了。”

不過他能這麽做沈清辭倒不是很意外,畢竟他不像是龐子牧那樣的性子,會因為師父的所作所為而愧疚不安。

只不過怕涉及自身,不想被人戳脊梁骨罷了。

江晏深隨口問道:“他都寫什麽了?”

沈清辭:“你自己來看吧。”說罷,將信隨意扔在了桌上。

江晏深上前拿起掃了幾眼,如他所料,祁君朔傳訊告知了傅長谷這裏發生的事情,並叫他這段時間小心行事,若方便的話可出去避避風頭,以免被門主推出來當替罪羊。

待到日後事情平息,被人忘卻,再看看能否回上清門。

祁君朔還寫道,若是上清門待不下去的話,離開門派也未嘗不可。

江晏深將信折起,重新裝進信封,道:“他還是太年輕了些。不過一些陳年舊事罷了。先不說如今沒有切實的證據,只要這證據是你提供的,裴門主就能用你的身份做文章,把事情給推的一幹二凈。現下傅長谷還有用,他不會輕易丟棄的。”

沈清辭靠在椅背,雙腳架上桌角,手臂枕在腦後:“我知道。若這次裴承司也跟來浮玉山的話,事情是絕不會這麽順利的。他可是條老狐貍,難對付的很。”

江晏深於‘儀態’這一項上,不知道罰過多少同門弟子,將他們治的服服帖帖。

而如今他卻對沈清辭的坐姿視而不見,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又道:“你們跟玉千覓的事情算是了結了麽?”

沈清辭笑瞇瞇道:“怎麽,你等不及要殺他了?”

江晏深剛要開口,花窗就被人輕輕敲了兩下,一道聲音鬼鬼祟祟地在外響起:“阿辭,我能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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